不受束缚的长发十分随意地披在两肩,平视过去,脸型饱满,左眼眼角点着一粒黑痣,而一副白边粗框眼镜架在鼻梁上,隔着镜片,深黑瞳孔透出的锐意减弱了几分。偏白的肤色,偏薄的嘴唇,而她抿着嘴唇,略带几分不安。不修边幅的清纯打扮,粉红是衣着的主色调。
一个在旁人注视下就会显得极不自在的女生由南宫晓芙陪同着,于蒙蒙雨里渐渐走近,她的名字叫司徒青叶。见到本人后的第一印象,和昨天那个在考场留下字条、关怀诚至的司徒青叶相比,我怎么想,两者都有点形象出入。
第一次见到司徒青叶真面目,是月考第二天的午后、我和南宫晓芙来到学校宿舍区的时候,现在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这天的上午。
前四场考试结束,这第二天就剩下半日的两场,分别为政史、生地两场综考。对我这种将来高二分班选物化班的学生来说,这些科目注定是不被特别重视的小四门,而学校的主流趋势似乎也是和我想的一样(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),两场综考加起来的总考试时间为两个小时,一个上午绰绰有余,还多出来的在考试前的几个小时,老师们干脆让我们来一个四门大杂烩复习,随我们各自的意,自由安排比例。
在我看来这四门基本是以背诵为主,考的就是记性,没什么需要特别费脑筋的高难度内容,然而记性不好的人(比如说我)可就大大吃亏了。那也只有靠勤能补拙的道理,死读、死背、背烂,稀里糊涂地先喊出声来再说。
于是你能听到教室里相互起哄的背书声,因为背的是不同科目的内容,俨然成了科目间的大作战,课代表领“一方势力”首先发声,其他人随声附和。听得这边在喊“商品价值……货币本质……”那边也在嚷“中央集权……君主专制……”另一边不甘示弱而叫着“无机盐……氨基酸……”还有一处起伏有致地传来“北回归线……昼短夜长……”的声音。仿佛置身在菜市场中,吆喝声不断,谁的嗓门高,谁的回头率就更高。所有的声音冲着好玩好笑的态度,持续突破声贝的上限,浑不在乎是否能有效地记住所喊内容。
真当班主任是耳聋的啊!隔着老远就能听出喊声中变味的势头,朱明春朱老师及时赶到,一拉窗户,雄浑的男中音压倒一切,“都好好复习,别闹了。”训斥的话已经相当客气了,学生们偷偷作乐,也不敢再耍了。
然后,在一片欢笑的氛围下,两场综考很快结束,同时意味着全部考试的结束,学生得到了暂时的解脱。但在部分好学生眼里,接下来的时间却是他们难熬的日子,因为要等待成绩、名次的公布,且抱着一种忐忑的心态,在得知结果前,他们还要保持低姿态,尽量向别人诉说自己在本次考试中的失误,让别人产生拉近彼此差距的幻象。说真的,这也是需要不被别人看穿的特殊技巧(反正我学不会就是了)。
回想着还在23班考场时,今天并没有司徒同学留下的字条,使我原本莫名的期待落空。我原本还想再回一份,表达出我……哦不,是南宫晓芙希望见她一面的诉求,可惜没有第五张纸条,也就谈不上什么回复。等所有考试结束,和昨晚的情景如出一辙,脚没踏进自己的教室,走出来的南宫晓芙已拉扯我再爬一次五楼,可怜了我这双腿。
这是我第几次走到23班门前了呢……然后看到的还是空座,见面的指望再次落空。上午的最后一个铃声响起,只有等到下午再探,想了一想,其实我完全没有非要见上一面的理由,而南宫晓芙非要见上一面的理由又是什么呢?
“这个,南宫同学,我……”
“要是你考试结束后不离开,守在23班,不是就能遇到司徒青叶了吗?”
所以说,怪我咯?虽然我不得不承认,她所说的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案,但是我仍然有话要说。
“你要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嘛,试想,我一个不是23班的学生,要按你说的,守在人家教室里,或者是门口,你又能保证司徒同学什么时候能回来。多等一会,就多一份尴尬,守在最后,他们班的同学都各自座位坐定,然后我呢?是继续守,还是离开?”
“只要司徒青叶回来就行。”
“这不是关键,关键是23班的班主任肯定会发现我,定然要问我何事。然后若是我回答说,‘我来找司徒青叶。’情况可就复杂了,一个别班的男生来该班指名道姓找女生,旁人怎么想,尤其某些爱八卦的女生就会想了,‘这两人什么关系呀,难道是男女朋友?’然而我又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。要知道,三人成虎,再假的事只要说的人多了,就会有人当真,到时我岂不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(南方人就不用黄河了)。”
“你想的还真多,多而无用。”
我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,语气一反常态,“不管有没有用,我只不过尽量做到避嫌,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。”相反地,此刻我愿意来到23班,因为情况不一样了,毕竟有身为7班班长的南宫晓芙在旁,那也就不用我解释什么了,我们完全可以以班级代表的身份糊弄一下(我知道糊弄别人是不对的),何况南宫晓芙是如此有名的学生,在她旁边的我完全可以说是透明的存在。
找不到本人,就找别人探探口风,南宫晓芙直接与他们的班长进行“首长间的会谈”。23班班长是个性格开朗的型男(体现在身材方面),一开口就是畅谈。
“你们要找司徒青叶啊,现在应该去食堂了,吃完饭就该回宿舍了吧,可以去宿舍找她。说起来,我们班这个司徒同学啊……”然后一番对司徒青叶的评头论足。
南宫晓芙一拉我的臂膀,力道十足,由不得我半点抗拒,不等对面的班长说完,说了一句:“去食堂吃饭。”我开始慢慢感觉到她骨子里的急性子,也不知这属不属于缺点的一种。
话说回来,原来司徒青叶是寄宿生,像我们7班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一个寄宿生都没有,所以提到寄宿生,心里觉得挺新鲜的。学生宿舍坐落在学校西北处,与食堂毗邻,而且我还记得在那里还有个极其隐秘的理发店,店里有个老头,所有建筑按由北向南的顺序依次是女生宿舍、理发店、男生宿舍、食堂。
我们先到了食堂,吃了顿饭。其实在教室,在我课桌的抽屉里还有一份自带的盒饭,那是我的发小薇薇在早上为我做好的饭菜,看来只好留到晚自习前再吃(冷了也没办法)。南宫晓芙在食堂里无从寻找,便打算去女生宿舍询问名字。
“既然这样,我就没必要去了吧。”
“你不想见见这个司徒同学吗?”
我可并没有非要见她一面的理由,这是我一再强调的,南宫晓芙则不以为然,风卷残云且不失文雅地解决了午饭后,仍拉扯着我往北奔去,大概她还没弄懂我的意思。
穿过男生宿舍,视线很自然地集中在草坪中央的理发店,既来过一次,就觉得店门的印象深刻。我看了一眼那半开的玻璃拉门,回头再瞧了一眼南宫晓芙齐肩的新发型,那一次的由教导主任发动的剪发事件浮现脑海。此刻,我倒有点想见见理发店的老头。
如愿以偿,剃发老头出现在了理发店外的一块长草地里,手拿半米长的大剪刀,好像是在修草,见了我们,打了一声招呼,慢悠悠走来。
“又是你们这对啊,怎么,又嫌头发长了?”
“老”字刚脱口,不好意思再说一个“头”字,调整姿态,礼貌地问了老头的名号,随之从他慵懒的语气里只听到了一个“张”姓,于是改称他一声“张老伯”。
“是她,”我指着南宫晓芙,跟张老伯说,“她想进女生宿舍,找个人。”
“进女生宿舍,那容易得很。但是,你小子可不准进,”说的便是我,张老伯食指一撇,“看见没,牌子写着呢,女生宿舍,男生禁止。”
行行行,你不说我也懂。快点领着南宫晓芙去见女生宿舍管理员吧,然后见完了司徒青叶,我也就能走了,利索点。
张老伯去店里,似是找什么物件,最后拿了两牌子回来,把其中一块挂在自己的左胸前,那估计是象征某种身份的校工牌子,我凑到跟前细看,牌子上写道,“张耀邦,女生宿舍生活管理员”,这下我总算知道了他的全名,等等……这不是重点啊,重点是眼前这个老头居然是女生宿舍的生管员!喂喂喂,让一个老头管理女生宿舍的日常生活,这真的合适吗?
“老伯,你就是……”
“怎么啦,不服气啊,小子。”
我到了语塞的地步,他倒是理直气壮,随后他的另一只手摊开,另一张挂牌上写着,“张耀邦,男生宿舍生活管理员”,原来是双重生管员身份,嚯嚯,这老头有点厉害的嘛。
张老伯这就领着南宫晓芙大摇大摆走进了女生宿舍,当真是磊磊落落、坦坦荡荡、百无禁忌,不一会儿,独自个出来,想必已经找到了司徒青叶。
那么,我呢?吃过午饭,中午还有一段空闲,天空下起的毛毛雨还不到撑伞的程度,可湿得叫人难受,我选择在身旁的理发店里陪同张老伯度过今天的中午。室内的陈设与上次见到的并无二致,一角的高处架起一台二十寸彩电,屏幕里放着本市电视台一套的节目(并没有什么看头,张老伯纯粹地听听电视里的家乡话而已),拉门半掩,不闷不热,电风扇吹着,躺在小沙发上,看看室外的绿草如茵,望望苍穹的深远,回忆并品味人生……还别说,这样的日子挺惬意。如果让我当这理发店的剃头匠,说不定也会答应,顺便像张老伯一样管理管理男生、女生宿舍的情况(瞧我这点出息)。
我就和张老伯不分辈分地同靠在沙发上,闲聊起来,有种格外的亲切感。
“小子,你老实跟我说,我不跟学校说,我问你,那个南宫小姑娘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?”
“真不是你想的那样,老伯,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兼同桌关系。”
“好吧好吧,你不承认也就随你。”
“哪里是承不承认的问题,我说的句句大白话。”
张老伯倒八嘴叠起皱纹,一副嫌弃脸,转而一笑了之,换了话题,问道:“那你知道这南宫小姑娘的姐姐的事吗?”
关于南宫晓芙的姐姐,除了知道她在本校念过高中外,我便一无所知。没多想,老老实实冲张老伯摇头。张老伯表现出失望,也是摇头,貌似是想了想事,有什么地方想不通,一时堵住了思路,随口说道:“那时候啊,她姐姐来我这,说是要剪头发,哭的样子,那叫一个伤心,真的是,唉。”
“不介意的话,就讲讲吧。”
看我好奇心起,张老伯脸色一改,眼一瞥,嘴一撇,“这么在意她姐姐的事啊,还说不是小姑娘的男朋友哟。”
这哪跟哪啊,算了,不讲就不讲,老是埋汰我。当我眼一闭,他聒噪了几声,还是顺着心情耐心讲了那天的事。
“天气非常好,好到我把睡了几个月的被褥拿出来晒,不过,你别以为我这老头子就是个垃圾虫,卫生我还是很讲究的。就等我晒完了被褥,走进店里的时候,她姐姐也走进来,起初我没仔细看她脸上有什么异样,以为只是个来修头发的,女生嘛,没什么大动静,一般就是修修刘海,或者理理鬓角。可是她上来就说,‘老伯,我来剪头发。’女生可很少说‘剪’字的,这是我的观察。”
“我还是问她,‘是修刘海啊,还是理鬓角啊?’如果她再说些别的花样,什么烫发、染发啊,那我可不会,学校也不准我这么干。哪知道她话很硬,还是说,‘是剪头发,剪成短发,一点不留。’我懵了,这才去看她的脸,发现她哭过,眼肿的厉害,于是我再问她,‘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,孩子?’她接着说话一颤一颤的,‘头发长这么长有什么用,还不是惹自己伤心。’我就想了,这么一个姑娘,听口气,不是家里有什么事,便是恋爱出了什么问题,也不会有别的,接着再问,‘什么坎过不了,要伤心伤自己身子呢?’她想了一会,触到了伤心事,突然就哭了起来,把我吓得呀。”
张老伯连比带划,投入得很,听得我是目瞪口呆。姐姐跟妹妹的相貌想必有几分像,我忽然想象着南宫晓芙像她姐姐那样坐在店里的椅子上,如张老伯说的那样哭起来,如果我在场,估计也会吓到,因为我很难想象南宫晓芙哭的模样。
在张老伯继续的讲述里,南宫晓芙的姐姐哭的同时,哽咽着说了一段话:
“曾经有个人,在临走时跟你说,等你的头发长到齐腰的长度,我就回来了。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,他终究是没有回来,让爱他的人徒增悲伤。明知他是在说谎,却还期盼着能有实现的一天,最终还是……剪吧,越短越好,我不等了,不留长发了。”
纠结了许久,张老伯动起剪刀,分了好几束才剪完浓密的黑长发,应她的要求,后来竟动用电剃刀来铲(“铲”字可是相当深的程度了),最后的发型比南宫晓芙现在的发型短得多,几乎是男孩头的造型。
舍弃及腰的长发,而改到男孩头,已经算是换了一个人吧,意味着放下从前,新的开始,想来姐姐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肯定有一场发生在南宫晓芙姐姐身上的变故,当我回想起南宫晓芙剪发时露出的表情,我又猜想,或许是发生在姐妹两人身上的同一件事,为她们共同烦忧,那么该是她们家里的事吧?到此我再也想不出一点可解开谜团的头绪,非亲自问问本人才行。
然而我没有勇气去问,因为倘若是她们的家事,那问了也不一定得到回答,反而平添尴尬,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外人如何帮到忙。
不久,下午第一节课前的课间铃敲响,中午的休息时间结束。我走出理发店,南宫晓芙陪同司徒青叶也走出了女生宿舍,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司徒青叶本人模样的时候。
“你好,我是萧俊生,留过纸条的那个。”
司徒青叶听了我的招呼,有一瞬间表现出愉悦,紧接着重新回到被人注视而局促不安的神情,默默点点头,应了一声,什么话也没说。我以为自己的言语出了什么错,以致不能与她作正常的交谈,对方不说话,也拿她没办法。
回到各自的教室,学生的考试已经过去,学生的座位恢复到平时的布置。接下来是老师们忙活的时候,他们得用半天的时间将所有考卷批阅完毕,得出成绩,排出校内名次,接着统计数据还要在市内教育厅作总数据统计,得出一个三校联合的市内名次,而公布就是明天的事了。
学生们呢,一开始先上一段自习课,名义上,预习新课内容(实际上,随你们怎么胡闹,只要动作小、声音小,老师也就睁只眼、闭只眼)。各科教师批阅考卷,哪一门结束,哪一门老师就先赶到教室上课。
趁着自习课(可以开一会小差的机会),我向南宫晓芙询问有关司徒青叶的事。
“你们在宿舍里都聊了些什么?”
“没什么要紧事。”
没什么要紧事,你还一副非要见到司徒青叶的架势?反正我不信,就势再重复问她。
南宫晓芙“嗯”地拖了长音,很是少见地表现出不愉快的神情,然后说:“聊了些女生间的事。”
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答着实辣手,等于封住了我的口,让作为男生的我自觉置身事外。行吧,当我没问好了,既然如此,我也没必要对她讲述张老伯说给我听的关于她姐姐的事了,互相扯平。想想,心里当真解气。
“她是个十分内向的女孩子,不擅与人交际,所以聊不多,更多的是沉默。”南宫晓芙说了她对司徒青叶的评价。
是吗,从昨天考试时留下的字条看,倒是看不出来,可能说不出口的话,通过文字的方式却能笔上生花。内向的人也确有此类,并不是不想说话,只是想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出口,出口前需要一段沉默不语的时间,在旁人看来,就成了孤僻。跟内向的人说话,如果是抱着尊重对方的心态交流,那么在内向人面前得要有十足的耐心,等待其延迟性地作出回答。
自习课没有持续很久,按我们考试科目的先后顺序,一位位老师赶到了教室。
语文老师柳倩倩说道:“这次的考试,我们班总体上考得不错,只是在诗歌鉴赏这一块却出现普遍的失误……”
南宫晓芙打断柳老师的话,问道:“老师,这堂课是试卷答疑,还是讲新课?”柳老师回她说是新课,于是得来一句,“那就讲课吧,试卷的事请留到下次。”柳老师不再异议。
第二个,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朱明春说道:“成绩基本尘埃落定,我就数学一门不得不要说一下,大家的学习还是太浮躁,不管这次的月考情况如何,我还是希望同学们能尽快适应高中的生活……”
南宫晓芙打断朱老师的话,问了类似的话,朱老师类似的回答,于是得来类似的一句,朱老师不再异议。
第三个,英语老师杨红说道:“早让你们多在我划给你们的多频词汇上下下功夫,怎么样,吃亏了吧?这次考试,试卷上有多少是我讲的内容……”
南宫晓芙打断杨老师的话,话还没问完,杨老师摆摆手,回道:“好好好,我知道了,现在立刻上新课。南宫同学,你不必多说。”
我噗嗤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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